辛大妈的考验

　　宋丽恒

　　寒风打了个卷儿从嘈杂的站前广场呼啸而过，东北的初冬已是很冷。辛大妈步履蹒跚地绕过圈起的护栏，慢慢地朝候车厅走去。她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腿脚不好，自退休以来，便常常待在家中，很少出门。但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她还是决定亲自披挂上阵，到男方的地头摸个清楚。

　　关小希，女，27岁，未婚，哈医大硕士毕业，佳市中心医院主任医师，身高1.66，颜值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秀色可餐。辛大妈，正是这位美女医师的母亲。俗话说的好，家有娇女不愁嫁。从关小希25岁开始，到家里提亲说媒的就络绎不绝，家世背景是个顶个的好，可关小希愣是一个没瞧上，用她的话说，净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女儿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反正还小，慢慢挑，辛大妈当时还这么安慰自己。可转眼两年又过去了，关小希还是单身一人，她自己不主动，相亲又没用。辛大妈着急呀，27岁不小了，再一耽搁，可就成剩女了。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我们总以为山重水复，已是无路，可关键时候总是柳暗花明，又见一村。从一个月前开始，辛大妈就发现关小希有些不对劲，每天下班都躲到房间打电话，脸上笑容多了，心情似乎也比以前好了，最难理解的是安排的相亲都推了。以前吧，虽说不情愿，但还算给个面，能去圆个场，现在呢，是打死不去。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在辛大妈的再三追问下，关小希终于吐露实情，她恋爱了!听到这个消息，辛大妈那真是个喜极而泣，女儿终于有喜欢的了!可欢喜之后，又有一堆问题出现了，男方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人品如何，长得咋样，辛大妈又再次愁上心头。追问女儿，可这个倔丫头就是死活不松口，就这样，拉锯战持续了一个月，就在前两天，女儿战败，勉强透出了一点点信息，他叫顾天明，是佳站派出所的民警，没了。好吧，总算有点收获，不多，但已足够。这不，一大早，等女儿上班后，辛大妈就偷偷一个人到佳站调查情况去了。

　　辛大妈拿着一站地的车票顺利进入了候车厅，候车厅很热闹，人潮汹涌，人头攒动，大包小包摞的哪都是。来之前她就打听清楚了，车站派出所就在候车厅东边，挂牌的，很好找。但她不着急，暗访才能见到真章不是，况且直接杀过去也没啥说的，太尴尬，所以她决定先在大厅“蹲守”，伺机而动。可这人也太多了，她转了四五圈，愣是没找到一个安身之地。膝盖开始隐隐作痛，她扶着墙，弯腰轻轻敲打了几下。正准备起身，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辛大妈抬头一看，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再仔细一瞧，哦，身着警服，还是位女警察。“哎，没事，就是人老了，腿脚不太好了。姑娘，你们就是车站派出所的吧?”看到姑娘这身服装，辛大妈眼前一亮，一下子找到了话头。“对，阿姨，我们是，我看您站的太累了，我去给您拿个马扎!”不等辛大妈开口，姑娘已经跑到了五米开外。“哎，真是个热心的姑娘，就是不知女儿那位怎么样?该怎么了解了解呢?”辛大妈思绪正乱飞，姑娘已经回来了，二话不说就扶着辛大妈坐了下来。不容辛大妈客气，姑娘交代了句“您上车前放到检票口就行了”，摆了摆手，便朝着大厅另一边走去。

　　辛大妈心里暖暖的，姑娘的举动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焦虑的心有了一丝平静。她靠着墙，眼睛搜寻着那些身穿警服或站着或走着的年轻人，她知道女儿相中的那位肯定就在他们之中。她静静地坐着、看着，短短的一个小时，她看到了那些年轻的孩子或帮着旅客拿行李，或解答旅客各种问题，或帮忙安检，或处理纠纷。从他们的脸上她看到了执着，信仰还有责任。她深深地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女儿来到这里，她绝对不会留意、在意这群默默守护着铁路守护着旅客的铁路警察，她突然为自己的曾经的无知、冷漠感到内疚。

　　时间悄然流逝，辛大妈心里也渐渐有了底，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看到了许多，她觉得一个对别人深切关怀认真负责的人，一定会是一个对家庭对爱人负责怜惜的人。尽管没有亲眼见到女儿相中的那位，但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轻轻捶了捶有点发酸的腰，辛大妈决定撤退。她把马扎交还给检票口，挤过人群慢慢朝出口走去。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衣兜轻轻抽动了一下，低头一看，一只手正悄悄地拽着她的手机。这还得了，辛大妈急忙按向衣兜大喊了声小偷。作案的手被及时摁住了，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瘦高男子，一看被发现了，他猛地一甩胳膊，挣脱后抓着手机就向出口跑去。辛大妈一个趔趄，毫无防备地重重摔在地上，胳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她大声呻吟着，身体蜷缩在了一起。

　　“警察，站住!”人群散开，她依稀看见一名年轻的警察小伙儿冲了过来，一个漂亮的鱼跃，将瘦高男子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可恶的小偷“功败垂成”，在冲出出口的一刹那被抓了个现形。

　　火速赶来支援的民警将小偷带走了。两名女警和腾出手赶过来的那位警察小伙儿蹲在地上对辛大妈的伤情进行紧急处置。“阿姨您感觉哪里不舒服?哪儿疼?”小伙子轻声问道。辛大妈疼得冷汗直流，没有开口。“我大概检查了一下，阿姨右臂可能骨折。”其中一位女警答道。“啊，这么严重，我打120!李静你……”有人陪护，有人通知家属，警察小伙儿给同事们分好工后便匆匆出去协调救护车进站事宜去了。

　　急救车很快就到了，同时到的还有关小希。“小希，你怎么来了?”正等待救护车的那位警察小伙儿看着跳下车的关小希一脸发懵。“啊?天明，一会再说，我妈受伤了，你们所里通知的我。走走走，赶紧进去!”关小希语无伦次，拉着顾天明就跑。奔跑中，顾天明内心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关小希跑到那位受伤的阿姨身边大喊妈的时候，顾天明知道自己猜对了。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将自己和这个家庭牵到了一起。与小希的相遇相识是在公交车上帮她抓贼，如今和小希妈妈也在这种场景下相遇。

　　辛大妈很快被送到了医院，同行的当然还有顾天明。搭便车来的关小希联系了医院最好的大夫给辛大妈做了手术，所幸伤情不是很严重，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恢复了。

　　住院的时间最是难熬，接下来的一个月，顾天明每天都会抽空到医院探望辛大妈，理由当然是冠冕堂皇的代表所领导慰问。可能是怕影响辛大妈养伤，关小希和顾天明并没有向辛大妈表明两人的恋情。辛大妈好像也受这次伤痛影响，很少说话，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听，她甚至都没向顾天明询问姓名。

　　这天，在做完例行检查后，医院做出了辛大妈可以出院的决定。病房里，关小希正收拾着东西，辛大妈在一旁说话了:“小希，天明今天还来吗?”关小希忙地晕头转向，随口答道:“他天天都来，今天能不来吗?”话音刚落，关小希忽然意识到不对，抬头一看，辛大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啊，妈，您都知道了?”关小希大窘。“哎，我人老但眼不瞎，你俩那点事能瞒得住我，你先别急，我同意你俩交往，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天明是个好孩子，好警察，把你交给他我放心!”关小希羞得脸颊绯红，默默点了点头。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顾天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阿姨，我来接您出院，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顾天明并没有发现病房里的气氛不对。“差不多了!天明，真是麻烦你了，你是个好孩子，我就把小希交给你了!”说罢，辛大妈就溜溜达达出去了。顾天明听傻了，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发什么呆，我妈都知道了，你暂时合格了。”关小希嘻嘻笑道。“真的，太好了!不行，我得向阿姨表个态!”顾天明冲到门口，朝着正向楼梯口走去的辛大妈喊到:“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做个好警察，好丈夫，我以头顶的国徽向您保证!”